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☆227.第七十七章陳情落傷

關燈
第七十七章 陳情落傷

在祁軒的催動下,兩人胯下的黑風跑得越來越急。

語兮看了看手中長弓,伏低的身子自男人的上臂間探出,甩在身後的景象再次得到確認,終究是對男人大膽的計劃感到些許不自信。

拇指上是他不知何時從憐兒那兒拿回的紅白玉扳指,語兮扶住馬鞍,提醒道,“我若出手,可算不得王府的成果。”

順風後揚的話語傳進本就在語兮身後的祁軒耳裏,身子覆又稍稍貼近,得閑的手覆上她扣在鞍上因風略涼的手背,“時間不夠,出奇之招。即便不成,也不過是個游戲罷了。”

語兮本想說,既是游戲,大可空手而歸。但不消細想,也知到底行不通。皇帝仍在,祁軒身為臣子,少不得需以聖心為優。而對自己來說,沒有獨立的能力,自然還是依附為上。既然他開口求援,雖是不易,可總得試上一試。

方才在林間,男人從黑風身上的馬鞍包袱裏取出一只通體墨黑的短笛,無穗無玉,半點兒裝飾也沒有。她本還意外著男人會笛這事兒,可看他都這般自然的拿了出來,註意力便轉到了為何要在此時於林中奏笛。

祁軒沒有解釋,語兮自然也不去多問,由著男人領她來到一處相對開闊的地界兒,顧自席地而坐,又拉她在他懷裏坐下。手臂微圈,囑咐她若累了便稍作小憩,而後橫笛唇邊,閉目吸氣,悠揚的笛音便緩緩入耳。

沒有停歇,那般流暢,就像這笛他已慣用多年,只是久不示人,不為人知。

語兮不知道那笛音有什麽用處,但笛音舒緩,很能安撫人的心緒。笛聲不高,洋洋灑灑,雖只一曲反覆多次,卻讓人生不出厭煩來。

疾風逼得語兮眨了眨眼,想起她那時當真快入眠時男人的話,有些想笑,可又徑自忍住。

“乖,起來了,彩頭正等著呢!”

人聲漸近,語兮忙收了心緒。男人的態度很是分明,可她總不敢太過相信。至於他提到的解釋,即便他們無情,可也總非並無關系,真的說清楚,又能如何呢?難道還賴著不讓他們再有聯系嗎?

便是棋子,也沒這般對待的。

“兮兒,收心。”眼看最靠前的那個目標已然快竄入營地,祁軒低低喚了一聲,繼而身子微直,氣沈丹田,厲聲一喝,“閃開!”

各府人馬相繼回營,主子們都上了高臺和帝後惠妃宛嬪說話,清點戰果的宮人侍衛便占去了下首的大片區域。雖是互不幹涉,可看去到底密密麻麻一群,總歸易生意外。

主子們有主子們的玩笑,宮人侍衛自是放低聲音不敢造次。是以祁軒的這聲厲吼,霎時引得眾人齊齊轉首關註。

語兮避開其他視線,只一心一意盯著他囑咐的目標。箭矢被他悄悄送到手邊,語兮順手接過,才搭上弓,就聽耳邊男人輕問,“可有把握?”

女子頭也不回,神色專註,末了卻是低低一句,“別把後面那個留給我就好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祁軒手上韁繩徹底松開,調轉身形,雖是相信,可總少不得再多說一句,“別逞強。”

語兮沒再理會這句,男人轉身向後,身側少了限制,她便開始尋覓時機。在那群因祁軒的大喝稍稍散開的空當裏,她很快分辨出了最合宜的角度,腰身一折,大半身子側出馬背,眼眸微瞇,張弓搭箭,只等那最奪目的剎那到來。

“快看,那只狐貍的毛色,是赤火!”

不知是誰叫了一句,本已起身來到高臺邊的皇帝聽聞更是意外。

山中狐貍並非少見,可狐貍也有些罕見難得的品種,而赤火,更是其中的翹楚。

皇後無甚興趣,惠妃已為人母,好東西自有兒子孝敬,當下也懶得起身查看。各王府已趕回覆命,又有方才祁軒的一聲厲喝在前,孟瑤自然知道這是他回來了。可在這麽多人面前,皇帝沒有招呼她,也只能伴在皇後左右,強自按壓的心思,再度飄忽起來。

衛朝狩獵經久不廢,皇帝自也深受影響。揮手命人急急撤開,想親眼辨一辨是否真是赤火,可素來狡猾的狐貍,陡然竄到如此陌生的環境,當然防備更重,不易被輕易捕捉。

赤火雖非雄獅猛虎,但因著極為難得,偶有狩獵,便也和遇獅遇虎般同樣可得皇帝側目。赤火本身毛發艷紅如火,且但凡有一只,絕不會毛色不純。赤火的習性,導致它們只與赤火自相繁衍,是以每只赤火純正非凡,奔跑起來更是猶如一團躁動的火焰。

獨特的狐自然有其他更與眾不同的特點。像赤火,通常不會輕易出來覓食,若要覓食,選擇也不可謂不是上品。而敢捕食這種狐貍的,除卻猛虎怒獅,再無其他走獸敢去招惹。

語兮沒有過問祁軒為何要特意引出這稀有的赤火。雖則以此作餌獵奇並非是個壞法子,但既都說是蔻丹的游戲,總歸……

來不及深想太多,語兮的眸光已然察覺了一個絕佳的機會。早已蓄勢待發的弓弦一瞬張到最大,瞄準前方的那團火焰,可語兮忽然發覺了不妥,那侍衛的位置……皺眉擡箭,立即改變目標,指向更遠處的那道影子。

明明只有“嗖”的一聲,高臺這側的眾人卻看得清楚,那道聲音下,兩支箭矢破空而出,方向相悖,去勢稍有差異,卻到底聲勢驚人。

侍衛中不乏素有經驗之人,心知赤火習性,防備著其後的猛獸,已迅速開始在人群最前列隊隔離。可隊形還未成型,一道淩厲的風聲已當先刺破不知哪裏的皮肉,伴隨著意料之內可偏偏來得太快太猛的怒吼嘶叫,一只吊睛白額虎立時沈聲墜地。

箭矢去向兩分,這另一頭又因為猛虎奪去了太多關註,再轉首看去時,只見一團雪白猝然倒地。方才的宮人侍衛還未散盡,高臺上離得遠了又識不清。可赤火都已出現,這停駐的又非赤色,當下也對這絕非庸品的獵物好奇不已。

身後猛虎已被解決,祁軒回身拉韁,隨意掛上長弓,傾身用力就將語兮再度拉回馬上。奈何那回到懷裏的溫暖還不及暖心,下一瞬身形一晃,已是驟然消失。祁軒皺眉細看,語兮竟是借著他的力道跨過馬首,剛一落地,便朝前奔去。

方才就勢的勒韁,無形間減緩了自己的速度,讓此刻語兮意料外的舉動脫離了他的控制。已近人群,祁軒自不能任由黑風橫沖直撞,當下又是韁繩一扯。只這麽分開的一會兒功夫,前沖的女子抱起因獵物驟然失速而茫然發楞的赤火,直身的剎那,一支利箭斜灌肚腹。

明明腹下中箭,可不知是因為傷口不深還是才剛運動過的身子沒來及消化這個信號,語兮並未感覺有多難耐。轉首看去,高臺上人影綽綽,可她沒心思細看,也顧不得周遭形勢,只咬牙轉過,腳步未擡,突然失力的跪了下去。

明黃的人影正領人大步走近,懷裏的赤火有些掙動,語兮也只得盡力穩住。待距離足夠,她忽然開口,“父皇,兒臣與夫君已獵得兩件獵物。這第三件,兒臣與夫君贈與蔻丹公主,還請父皇允準。”終究是又用了一次郡主的身份,語兮垂首笑笑,雙手毅然將赤火舉過頭頂。

一剎那,仿佛整個營地都鴉雀無聲了一般。沒有人回答,也無人出聲。又有誰會想到,語兮在身中一箭的情況下,不是去護住自己的傷口,而是獻上赤火,不失禮儀的向皇帝回話。

騷動引起了皇後惠妃乃至宛嬪的註意,杜清心焦卻被明澈拉住,白怡查芝箬明棣雖是震驚,但到底只從旁看戲。明霍皺眉正欲開口,那邊蔻丹已是上前一步。

腹下疼痛開始加劇,得不到皇帝回應的語兮只能勉力維持著不讓赤火逃離的勁道,可終究難以持續。

身子終於開始不穩,朱玉騎裝的色調也變得有些刺目。語兮力有不竭的開始搖晃,雙臂發顫,眸中的人影物事也因入目的冷汗難以辨清。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,手中赤火不知被誰接了去,然後她便陷入一個溫暖的擁抱。

祁軒半跪在地,掃了眼沒入語兮肚腹的長箭,稍作衡量,突然伸手用力,箭桿折斷,被他隨意丟棄,接著將語兮打橫抱起。

察覺她的手下意識攥緊了自己的衣襟,祁軒偏首碰了碰她的額,繞過面前抱著赤火的蔻丹,視線直逼箭矢射來的方向,帶著暴怒的一聲大喝,“是誰傷了本王的夫人?站出來!”

許是受傷的人得到溫暖就像有了慰藉,語兮的意識稍稍清醒過來,眼梢有人群在散開,最終沒再移動的那個侍衛惶恐得不知所措,搖著頭,手上長弓也掉到了地上。

“是,是她自己跑過去的,我沒有要傷她,我沒有,是她自己……”

後面的話語兮沒有聽到,並非正視的視角裏,有人用手遮擋了她的視線。男人的手臂似乎有過離開,語兮不清楚,只覺他稍稍轉了身,再見天色,那人已將她又抱高了些,腦袋挨著自己,後知後覺的還沒想通是怎麽了。

眼前驟變令眾人變色,皇帝更是一聲驚怒,推開一旁虛扶自己的明霍,幾步上前,指著猶自懷抱著語兮的祁軒,“軒兒,你做什麽!”

懷中的女子因著陡然的責備被驚得身子一顫,傷口扯動,不由蹙眉輕哼。

祁軒咬牙按下心中殺念,橫眉而視,望向那個此刻怒瞪自己的皇帝,“不聽號令,擅自拉箭相向,是漠視軍令,此其一;不顧皇族親眷,箭傷郡主,是殘害皇族,此其二;事後不知悔改,推卸責任,混淆聖聽,是欺君罔上,此其三。陛下,這算哪一條罪過,他不該死?”

沒被回避的語兮聽得這句,心頭驀地一跳。方才不讓她看,是因為他已經動手將人殺了?努力蓄力偏頭想確認,可男人之前特意的側身終是沒能讓她如願。退而求其次的語兮立即看向近前的蔻丹和遠些的杜清,還未看清她們神色,皇帝的訓斥再度襲來。

“好,即便他該死,可朕還在這兒!朕還未下旨,哪兒輪得到你來出手!”皇帝的震怒,帶著被臣下忽視的不忿,應對稍有差池,只怕立刻安上個逆賊之名都不為過。

祁軒斂了眸,心下怒恨交加的他也知自己倘若開口只怕會令情況更為不利,只好垂首不語。

一旁方才竄上前來遮住語兮眼眸的鐘鳴立即跪下,還未開口為祁軒尋找說辭,靠前一步的蔻丹已是更早的開了口,“父皇,先不管這人該不該死,姐姐傷在肚腹,若不及時醫治,損傷至內腑只怕更是兇險。兒臣好容易有個姐姐相伴,可不能才剛見面就出了意外啊!”

變故中不曾受傷的赤火還在蔻丹手裏猶自掙紮,情勢危急,著實沒有時間安置,此刻隨蔻丹跪下身來,觸地的四肢仍在不停撲騰。

靠後的孟瑤咬唇看著只一味抱著女子不肯說句軟話的男人,心中不解憤懣情緒覆雜。最前的明霍抿唇不語,凝著女子只露出些許的蒼白臉色,正在是否求情中糾結。

明澈雖把杜清按下,可在蔻丹話音落下之前,已是跪到蔻丹身側,“父皇,且不說婉梅妹妹的傷勢如何,單看這獵回的獵物,兒臣等人也是不及燕平王府的。妹妹相幫雖致成績有異,但箭未射物,實在也算不得違規。”

見皇帝神色稍緩,明澈連忙繼續,“死物易捉,活物難留,僅這份兒用心,兒臣等就是比不過的。赤火猛虎並雪兔,如此出奇,還望父皇能允準妹妹先行醫治。這侍衛之事,就容後再議吧?”

耳邊聲響漸漸變小,語兮攥著男人衣襟的手動了動,眼眸低垂,卻終究沒有力氣再說什麽。意識最後潰散前,只聽他又喚了他們之間那個最親昵的名諱,“兮兒!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